1980年8月21日,北京人民大会堂118号厅,新闻司司长钱其琛,翻译施燕华和一个记录员,此时正在严阵以待。
邓小平同志将要接见一位特殊的客人,一位被人们誉为“世界第一女记者”和“文化奇迹”的意大利记者奥莉娅娜·法拉奇。她尖锐、直率、咄咄逼人、轰炸式的盘问,使各国政要头疼不已。
这一天,法拉奇将要独家采访邓小平同志,世界需要中国力量,同时也需要听到中国的声音,此次独家采访,无疑是个好机会,但想到法拉奇的采访风格,又让在场的人担心不已。
果然,法拉奇犀利的提问,有刻意刁难之嫌,这就是法拉奇一贯的风格。但是,邓小平同志,以伟大胸怀,卓越智慧,轻松化解。
这究竟是一场怎么样的国际对话,法拉奇都问了怎样尖锐的难题,邓小平同志又是如何回答的呢?了解这一切之前,我们有必要先了解一下法拉奇这个人,及其经历。
法拉奇来华
新闻女王
奥莉娅娜·法拉奇,上世纪闻名于世的新闻采访女王,开创独特的采访方式,以迂回、挑逗、紧逼等形式,采访各国政要,留下很多经典采访报道。
其成名之路,也并非一帆风顺,有着极其丰富的个人采访经历,法拉奇最初接触新闻报道的时候,才年仅16岁,那时候,二战刚刚结束,各国都进入战后重建工作。
为了养家糊口,法拉奇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,在意大利一家报社做报道员,正是在这里,法拉奇展现出过人天赋。
磨练5年后,被意大利著名杂志《欧洲人》看中将其吸收,并为其提供了更加广阔的舞台,从那之后法拉奇不再奔波于各处采访一些小事件,而是逐步接触国际知名人士,明星政要。
著名影星玛丽莲·梦露、“007”扮演者辛·康纳利、意大利共产党领导人等等,成了法拉奇成功之路的见证者。
法拉奇
法拉奇以独特的风格“征服”一位位风云人物,也将自己打造成了风云人物,到了上个世纪60年代,法拉奇已经走进了世界新闻舞台的中心,成了重要新闻场合的常客。
尤其是到了70年代,当时活跃在国际政坛的外交人物、政府首脑,几乎都接受过法拉奇的采访,通过对这些风云人物的采访,法拉奇对越南战争、印尼之争等重大历史事件,进行深入探究。
用法拉奇的话说,她就是要通过这些采访,弄明白这些掌权者是如何左右人民和国家的命运,弄明白造成这些历史的,究竟是多数人的意愿,还是少数人创造的。
这样直抵问题根结的采访风格,就是要从复杂的历史背景中,找到最隐秘的真相,这样的风格,虽然在努力探寻真相,却也不免让一些政客为难恼怒,甚至后悔接受法拉奇的采访。
法拉奇在越南战争中,在战地生活采访,时间长达8年之久,对于越南战争的种种隐秘和真相,一直在极力探寻,之后更是为此先后采访美越两国高层,而其发表的文章,也确实让外人,对那场战争有了很深的了解。
法拉奇
当她采访越南总理阮文绍时,就外界传言阮文绍是“南越最腐败的人”,这一质疑,进行分解,穷追不舍地追问。
“阮文绍先生,听说您的出身非常贫寒,是真的吗?”法拉奇先是抛出一个“诱饵”。毕竟一个贫苦出身的少年,通过自己的努力,带领人民斗争,寻求过上好日子,没有什么比这更励志的了。
阮文绍没有多想,就开始动情描述自己的幼年,有多么的不幸,在之后的斗争中,遭遇了多么惨烈的经历。
就在阮文绍还沉浸在过去的“痛苦”时,法拉奇趁机抛出一个犀利的质疑,“听说现在的您非常富裕,在瑞士、巴黎、澳大利亚,不仅有多处房产,还拥有大量存款,是吧?”
此言一出,无疑是当面狠狠扇了阮文绍一耳光,吓得在场的人大气不敢出,这当面揭短的做法,让阮文绍十分难堪。
采访邓小平
可阮文绍能怎么办?只能耐心解释自己并没有什么财产,甚至还列举一下自己“仅有”的一点财产,没办法阮文绍既不能拒绝回答,也不能当场发火,那岂不是做实他最贪之人的传言。
此次采访,尽管有些尴尬,但好在阮文绍“机智”化解,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。但法拉奇接下来的美国之行,就让时任美国国务卿的基辛格,后悔不已。
在采访基辛格的时候,法拉奇仍然是将越南战争为切入点,以自己在越南的所见所闻旁敲侧击,最后逼得基辛格不得不承认,越南战争毫无益处。
随后又相继问出多个涉及权利、地位、政治、战争等方面的问题,几个小时的问答,搞得基辛格疲惫不堪。
在即将结束采访时,法拉奇突然问到:“基辛格博士,人们说您对尼克松总统根本不在乎,只要您愿意,可以同任何一位总统合作。”
法拉奇来华
面对这个问题,基辛格没有多想,似乎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,给出了一个让他后悔的答案,基辛格点头同意这一说法,同时说到,他丝毫不怕失去民众,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。
基辛格的本意,是彰显自己的地位,期待在法拉奇采访的众多领导人中占有一席之地,却没想到,这个答案,不但激怒总统,还惹怒了民众大失民心。
当基辛格想明白的时候,一切已无法挽回,这才有了基辛格后来,接受法拉奇的采访,是他一生中做得最愚蠢的事,这番后悔的言论。
这些也仅仅是法拉奇新闻生涯中的一小段插曲,每一位接受过她采访的名人政要,对她的采访风格都记忆深刻,甚至是忌惮。
就是这样一位令人颇为头疼的记者,即将来到中国,独家采访邓小平同志,将要擦出怎样的火花?
法拉奇
中国之行
法拉奇奔波于世界各地,忙碌于新闻工作,十分耗费体力、心力,期间又爱上了一个近乎无赖的男人,遭遇一段短暂而又悲惨的爱情。
本就心力憔悴的法拉奇,在1970年的时候,又被查出患有癌症,从此在曼哈顿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。
直到1980年,法拉奇父亲的好友,时任意大利总统佩尔蒂尼将要访问中国,当时正是中国、意大利建交10周年之际,法拉奇意识到,访问中国,采访中国领导人的机会到了。
法拉奇与佩尔蒂尼平日里就比较熟悉,互有联系,她立刻联系佩尔蒂尼总统,希望他到中国后,递交法拉奇期望采访邓小平同志的申请。
法拉奇为何对到中国访问如此上心呢?这是因为她一直对中国在国际问题上的观点十分赞赏,并且对中国改革开放事宜很感兴趣。
法拉奇
意大利总统亲自出面,此事自然受到我国政府的重视,层层上报到邓小平同志处,小平同志深知改革开放的重要性。
中国确实应于世界各国加强联系,此次接受采访,可以让世界更加了解中国,于是考虑过后,小平同志决定同意此次国际采访。
当法拉奇收到中国新闻部发去的邀请函时,显得非常兴奋,立刻着手准备此次采访,为了避免横生枝节,法拉奇没有将此事告知任何人。
独自完成采访的准备工作,最后独自一人乘机到了北京,1980年8月21日,上午十点,法拉奇终于在中南海118号厅,见到了邓小平同志。
后来法拉奇回忆见面那一幕说到,虽然邓小平同志身材并不高大,但与他见面,还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,来自大国领导人的压迫感。
剧照
当时的中国,对于西方而言,还是比较神秘的,法拉奇关于邓小平同志的资料也并不多。但这并不影响她的采访,采访大国领导人,法拉奇早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和方式。
经过短暂的寒暄,法拉奇问了几个非常温和的日常问题后,就直接了当地提出,一个在当时的中国非常尖锐的问题。
“邓先生,几年前我来中国,到处都是毛主席的画像和宣传标语,如今的北京,人们不再穿着制服了,标语也不见了,就连毛主席的画像也仅剩故宫入口一处了,以后你们还会保留毛主席画像吗?”这是一个极度尖锐的问题,暗藏玄机。
邓小平听后直接了当地答到:“以前到处挂毛主席画像,是不严肃的。他始终是新中国的主要缔造者,中国人民会永远纪念他,他的画像会永远保存下去!”
法拉奇听后,没有轻易放过这个话题,反倒是继续谈论画像的事情,当时的天安门上,还悬挂着马克恩、恩格斯、列宁和斯大林的画像。
法拉奇
在法拉奇的心中,认为赫鲁晓夫是苏联的英雄,对中国悬挂斯大林画像很是不解,所处位置决定了两人对一国领导人、一国局势的看法并不相同,因此就这个问题,两人争执了好久。
这些争执,在法拉奇看来,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故意造成的,以此制造紧张的谈话氛围,为后面的提问,做铺垫。很快,法拉奇再次抛出一个她准备良久的尖锐问题。
“邓先生,我有一个疑问,希望您不要介意,在西方,有人说您是中国的赫鲁晓夫,对此您有什么看法?”
这是一个非常鲁莽、冒失的提问,后来翻译施燕华同志回忆,当时甚至都考虑要不要翻译的问题,但想到邓公事先安排的据实翻译,还是完整地翻译了法拉奇的问题。
“我与赫鲁晓夫打了十年交道,对他还是很了解的,将我比作赫鲁晓夫是愚蠢的。”邓公听后从容答道。
法拉奇
随后邓公介绍了一些与赫鲁晓夫之间的交往过程,以及赫鲁晓夫在中苏关系上,犯下的错误,这些都是被历史证明的事实。
但显然在赫鲁晓夫的问题上,法拉奇被自己固有的思想影响,一时间无法接受,最后在小平同志的建议下,各自保留观点,暂时不谈赫鲁晓夫。
接下来,法拉奇开始就她最关心的中国改革开放问题发起提问,关于中国的改革开放,法拉奇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,问邓公对资本主义的看法,是否认为资本主义都是坏的。
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,改革开放是之前从没有出现过的新思路,不但国人对此十分关心,世界各国对此也非常重视。
就这个问题,邓公首先提出要将资本主义做个定义,并非所有好东西都是资本主义,落后的主义也是有先进的地方,资本主义下先进的东西要学习要引进,毕竟好东西是没有阶级的。
改革开放
最后邓公强调,中国的改革开放还处于第一阶段,这将是一个持续很长时间的阶段,要尊重客观发展规律,充分调动各方积极性,才能更好地发展社会主义。
之后,就中国改革开放问题,两人交流了很多,采访的氛围逐渐显得轻松下来,到了采访的最后,两人关系非常融洽,没有了针锋相对,就像老朋友一样聊着。
采访即将结束时,法拉奇最后抛出一个敏感话题,“邓先生,这些年您为什么一直做二把手呢?”其实这个问题,基本算是属于邓小平同志的私人事情了,本可不必回答的。
但小平同志还是笑着不在意地说道:“现在的岗位并没有影响到我的工作。”此次采访历时2小时10分钟,超出计划10分钟,但两人显然有些意犹未尽。
结束时,邓小平同志主动提出邀请先吃饭,之后可以再找个时间谈一次,这让法拉奇喜出望外,两天后,还是在118号厅,小平同志再次接受采访。
改革开放
1980年8月31日,法拉奇整理好通篇采访稿,将其发表在《华盛顿邮报》,在世界上引起巨大反响和轰动。
在文章的最后,法拉奇不吝赞美之词,态度鲜明地夸赞邓小平同志,这是在之前从未有过的。
这次采访,满足了法拉奇对东方巨龙的好奇,同时邓公也向世界传递出,中国执行改革开放的决心和必要,中国会建设成富强、民主、文明的社会主义国家。
时到今日,祖国愈发强大、富强,这与老一辈高瞻远瞩的卓越眼光、策略,密不可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