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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1898年,清光绪二十四年,清朝的八大“铁帽子王”之一、肃良亲王爱新觉罗·隆懃在北京去世。
其子爱新觉罗·善耆继承爵位,成了新一任的肃亲王。
1898年的清廷,已经是风雨飘摇,山河破碎,黎民蒙害。
与大多纨绔的八旗后代子弟不同,善耆继位时方才32岁,正是年富力强,大展宏图之际。在效力清廷时,善耆也果然做到了励精图治,锐意进取。
可惜延续了二百多年的清廷已是腐朽没落,天数将至,任凭善耆如何力挽狂澜,也终究挡不住辛亥革命的火苗席卷中国大地。
在清廷覆灭之后,善耆积极奔走,企图为已经被埋入土中的清廷招魂。
1916年,袁世凯在举国声讨中郁郁而亡,与之一道死去的,还有善耆的复辟野心。
他不得不承认,共和体制深入人心,封建帝制已经无法在中国继续施行下去了。
晚年,自知复辟无望的善耆,将自己的子女都送到了国外,并叮嘱他们,终生不许做中国的官,终生不许为中国的民。
善耆本为辅国良臣,为何在人生晚年却对中国有如此大的恨意?
他的某位女儿又做了什么,而招致了千古骂名?
栋梁
1866年,善耆出生在北京的肃亲王府,身为王爷之后,善耆自小的生活自然是钟鸣鼎食,锦衣狐裘。
但与一般的八旗贵族子弟不同,小善耆每日不但无法出去和其他的伙伴提笼架鸟斗蛐蛐,而且还要被折腾的筋疲力尽,甚至一身外伤。这是为什么呢?
原来,善耆的爷爷、肃格亲王华丰崇尚习武,他不仅自已练武,甚至还要求自己的儿孙也要练就一身好的体魄。
正巧清末著名武术家、八卦掌创始人董海川此时正在肃亲王府担任客卿,身为华丰的长孙,待到小善耆稍稍长大,董海川就亲自担任起了小善耆的武术教习,教他功夫。
也许是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,与同龄人相比,善耆显得更为成熟,更为稳重。
二十岁这年,善耆被光绪封了个二等镇国将军。这二等镇国将军,与其说是军职,倒不如说是个爵位,而且基本上只封赏给铁帽子王的后代。有了这个头衔,下一步就是顺理成章地接替祖辈的王爷爵位。
1898年,隆懃因病去世。在为父亲守孝一年之后,年仅三十二岁的爱新觉罗·善耆正式被清廷册封为第十代肃亲王,也是清廷的最后一代肃亲王。
短短十余年后,清朝,这个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国家,就将轰然倒塌。
善耆刚刚继任,就已经感受到了清廷此时的焦头烂额。义和团运动正在各地兴起,北京城内的八旗贵胄们和几十年前如出一辙,抽大烟,逛戏园。
内政一塌糊涂之外,外国列强还不忘盯着中国这块“肥肉”,各种欧陆的弹丸小国也想来中国土地上分一杯羹。
1900年,北京城的大门被八国联军用炮火轰开,慈禧太后携着皇帝光绪仓皇出逃。在慈禧西逃途中,肃亲王善耆被任命为御前大统领,负责贴身保护皇族安全。
善耆虽然对时局多有不满,但对皇族的忠诚却丝毫没有改变。逃亡路上,善耆处处亲力亲为,将慈禧伺候的无微不至。
也正是在这八十多天的西逃路上,善耆的能力得到了慈禧的赏识,等到李鸿章和洋人谈判出了结果,慈禧再度回京时,善耆马上就被委以了重任。
在八国联军攻陷北京,进城后肆意烧杀劫掠的过程中,肃亲王府的所有财物不仅被洗劫而空,连带宅邸都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。
为了嘉奖善耆西逃途中的表现,也为了弥补肃亲王府的损失,慈禧破格任命了善耆崇文门正监督,官居三品。
崇文门正监督相当于是北京的税务总管,负责管理一切出入京城的货物的赋税。这个差事是个人人垂涎三尺的肥缺,上一任监督奕劻就在这个位置上贪污了上百万两白银。
为了方便善耆捞钱,慈禧还特意下令上缴税款可由历年的30万两降为12万两,意思再明显不过,多出来的钱财善耆尽可揽入自己腰包,且没有任何节外生枝的地方可供担心。
然而,慈禧如此一番“美意”,善耆却并没有领情。在上任之后,善耆就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税收体系。
他减少中间环节,改由负责官员直接收税,还革职了许多满清权贵塞进来的“关系户”、“二世祖”。
种种举措下,仅在一年时间里,京城的税务风气就为之一清。来往做生意的商人百姓因省去了上下打点的费用,商业运送更加繁荣。
而由于减少了中间克扣的数目,经结算后,崇文门监督一年所收的税金竟然有60万两之多,可想而知在此之前京城官场的贪腐之严重。
对于这笔60万的税金,善耆也没有收进自己怀中,而是一分不落,全部上缴给了国库。善耆的这个做法自然是利国利民,于各方都有利处,只有满清权贵觉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害。
利益驱使下,满清这帮权贵们开始勾结起来,上书弹劾善耆。清廷迫于压力,不得不做出回应。
1901年底,善耆被免除了崇文门正监督一职。
1902年,罢官的善耆又重新得到清廷起用,任工巡总局管理事务大臣。善耆并没有因崇文门正监督一职被免而心灰意冷,在新的官职上,他依旧殚精竭虑,为清廷的延续呕心沥血。
在担任工巡大臣期间,善耆也确实做了不少的实事。这其中首要的便是整修王府井。在此之前,王府井不过是一狭窄的陋巷而已,道路坑坑洼洼,两边的店铺也只有寥寥数家。
在《辛丑条约》签订之后,位于王府井南面的东交民巷被化为了租界,成了西方列强们的“使馆区”。由于出入的洋人变多,善耆意识到这里经过开发之后完全有可能成为一处商业热地。
经过一年时间的整修,善耆不仅将王府井整段的道路拓宽,拓平,还在这里建成了个巨大的东安市场。一时间,京城各大商号纷纷入驻王府井,短短一年之后,王府井就成了当时的北京最繁华的商业地段之一,为清廷带来了巨额的税款。
1905年,清廷与国内改革派达成妥协,开始改革官制。在六部之外,还新成立了一个民政部,负责管理全国范围内的警政、卫生、市政等方面的事务。
因为要渐渐取代旧的官制,所以新设立的民政部的权力可谓大到了极点,如此一来,谁来领导这个部门,就成了慈禧和改革派们的争夺焦点。
最终,民政部的首任尚书,毫无争议地落在了善耆的头上,即便是改革派,也不得不承认善耆的能力和官品。
在民政部的位子上,善耆继续沿袭了他此前的一贯风格,大胆创新,锐意进取。面对虎视眈眈的资产阶级改良派和革命党们,善耆并没有避而远之,反而大量的提拔,任用这批人。
照理说,身为满清贵族的善耆,无论如何也和这些改革派们走不到一起去,双方天然的阶级对立本应让他们互为死敌才对。
但是在善耆看来,这些改革派们虽然口中叫着要改天换地,可毕竟还是效忠国家。而那些坐吃山空的满清贵族,才是“大清”真正的蛀虫。
因此,为了压制满清贵族里的保守派,善耆任用了大量具有维新思想的革命党人。
这其中不乏有同盟会的成员,善耆的这种做法,虽然本质目的还是为了维持清朝的统治基础,但客观上也推动了革命思想的进一步传播。
复辟
即使在清朝末期,不乏有左宗棠、善耆、胡林翼这样的辅国良臣,但苟延残喘的清廷依旧无法对抗时代的洪流。
1912年,辛亥革命爆发,全国各省纷纷响应,绵延了二百六十七年的大清朝轰然倒塌。
革命成功后,革命党人们并未向西方那样对满清皇室成员进行清算和制裁,反而是提供了优厚的保障。例如末代皇帝溥仪,就可以继续住在紫禁城里,不用被赶出深宫。
清朝灭亡之后,不愿意接受事实的善耆携全家老小逃到了旅顺,在这里密谋如何光复大清。
至于为什么来到旅顺,这是因为在八国联军侵华期间,一名叫川岛速浪的日本间谍说服了德军停止炮轰紫禁城。
善耆回来后,听说了此事,自然是对川岛速浪大为感激。因为紫禁城不仅是清帝居住的场所,更是皇家的象征,如果毁于炮火,那么大清国本就所剩无几的底蕴将会变得更加捉襟见肘。
善耆登门感谢,川岛速浪也是有意结识,就这样一来二去,川岛速浪和善耆就成了好朋友。
清朝灭亡之后,善耆还想纠集各地的保皇党力量,企图复辟。川岛速浪觉得可以利用这一点,分裂中国,为日军侵华做准备,于是就邀请善耆来到了已经处在日军铁蹄之下统治的旅顺。
1912年6月,善耆在东北组建起了一支“勤王军”,准备施行“满蒙独立计划。”
善耆计划,一旦起事,勤王军应由东北和内蒙两个方向同时“杀向”北京,以雷霆速度先收复北京,救出清帝溥仪。
再打出旗号,以大清正统之名,恩威并施,收复诸个行省。
就在善耆踌躇满志,准备大干一场时,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坏消息。在公主岭,装载日本人卖给善耆的武器的火车被奉系军阀吴俊升给劫了,善耆耗费巨资购买的武器,到头来反倒武装了奉系军队。由于缺少武器,善耆的满蒙独立计划也因此宣告失败。
第一次复辟失败之后,善耆并没有善罢甘休,他密切关注国内局势,等待合适时机。1915年,袁世凯称帝,全国各地纷纷通电反对,北洋政府离心离德。此时,远在旅顺的善耆感觉时机来临,再一次开启了复辟计划。
为了吸取上一次的教训,这次善耆将武器分批次,从不同的路线分别送到了复辟军手中。
此次复辟,由蒙古的巴布扎布军队和辽宁千山的满清部队为主力,善耆计划先彻底控制蒙古和东北三省,再逼取北京。
正当善耆紧锣密鼓地准备复辟事宜时,袁世凯却突然暴毙身亡。
袁世凯死后,北洋军阀再无一人敢僭越称帝,善耆原来的“扶清讨袁”口号也失去了号召力。
而且在袁世凯死后,日本人也看清了清政府已经失去了在中国的正统地位,不再具有利用价值。
于是日本人转头开始在北洋军阀里寻找新的代言人,善耆就这样被放弃了。失去了日本人的支持,善耆心中复辟大清的图景,也彻底成了云烟。
两次失败的复辟运动,让善耆的家财几乎耗尽。此时的他已经五十多岁,郁郁寡欢之下,竟就此一病不起。
心中无念的善耆将自己的子女都送到了国外,除了少数几个儿子留学欧洲之外,大部分都东渡重洋去了日本。
在送子女离开时,善耆只对他们交待了一句话:“今生不许在中国政府内担任公职,也不准成为中国公民。”
千古骂名
善耆是大清铁帽子王,他的子女本应都是世子郡主,终生享受清廷供奉。
现在革命党人推翻了清朝,他们这种既得利者对革命自然也是恨之入骨。
因此当善耆说出那两个要求之后,他的子女们纷纷点头答应,并没有反驳。
善耆的子女,后来也大多在外国安家生子,成为了一介安民。
可唯独有一个女儿,在十年之后竟成为了中国人恨之入骨的大间谍,她就是川岛芳子。
说起川岛芳子,她原名爱新觉罗·显玗,6岁那年,他被父亲善耆送给了川岛速浪作养女。
1913年,川岛速浪带着显玗回到了日本,并更名川岛芳子。由于从小父亲的教育,和在日本长大的经历,川岛芳子一直未将自己当成一个中国人,而是认为自己是日本人,更是一个复仇者。
1927年,川岛芳子回到了中国,并和蒙匪巴布扎布的儿子甘珠尔扎布结婚,企图继续完成她父亲的遗志,策动满蒙独立。
不过川岛芳子和他已故生父善耆不同,善耆的目的是恢复清朝统治,与日本是相互利用。而川岛芳子作为一个日本间谍,则处处受到日本军部掣肘。
巴布扎布本是蒙古皇族,后来跟善耆同流合污,意欲复辟大清,他好当这个“从龙之臣”。然而在失去日本人支持,善耆又病死之后,巴布扎布就再没有扶清的意思,而是一门心思想要策动蒙古独立。
1928年,川岛芳子参与策划了皇姑屯事件,成功暗杀了奉系首领张作霖。张作霖是抗日最坚定的北洋军阀之一,除掉了他,日本侵占东北的计划就少了许多变数。
1931年,日本关东军发动九一八事变,正式拉开了侵华的序幕。在这一切策划的背后,川岛芳子利用她的身份,给日军输送了不少的情报。
1932年,在日本的扶持下,溥仪秘密从北京出逃,来到了长春,并建立了伪满洲国。而川岛芳子,则成了伪满洲国的“安国军总司令。”
不过在建立了梦寐以求的“满洲帝国”后,川岛芳子并没有感到开心。因为在日本的构想中,伪满洲国只是用来分化中国的工具,只是个傀儡政权。川岛芳子认清这个事实后,不时的会公开批评日本的对华政策,这引起了日本军部的不满,随即就将她调回了日本本土。
在日本本土,川岛芳子也没有放弃在中国大陆的间谍活动。她一手建立的谍报组织-东兴楼饭店,继续活跃在各方势力之中。
1936年,借助东条英机谈判之机,川岛芳子重新回到了中国,继续为日军效力,直到日本战败。
1948年,川岛芳子因其间谍罪、谋杀罪、汉奸罪等诸多恶行,在北平被国民党枪决,死时方才41岁。
纵观川岛芳子的一生,虽然充满了血腥、罪恶,但究其本质还是她的父亲善耆的错误培养。从小便给子女们灌输了复辟清廷的理念,又在女儿六岁时将她送给日本间谍。
无论是善耆,还是川岛芳子,两人“努力”一生,终究也没能让腐朽破败的清王朝再度诈尸。
因为一个王朝的覆灭,是历史的选择,更是人民的选择,而在以善耆为代表的满清遗老的心里,却满是“宁赠友邦,不与家奴”的狭隘的偏见。
从这一点来说,父女二人自从决定为清廷招魂的那一刻起,就注定了后面失败的结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