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6岁的北京女孩戴真“一夜之间白了头”,因为她亲手“帮着”自己的母亲从10楼跳了下去。
“我肚子流出了好多血,我活不下去了,你帮帮我吧.......”
“我当时也想拉住她,可是已经来不及了,这样也好,她得到了解脱,我也解脱了。”
究竟戴真的母亲遭受了怎样的痛苦,才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求死呢?又是什么让戴真下定决心帮着自己的母亲去自杀呢?这一切都要从2016年的一场意外说起。
戴真一家居住在北京的南山小区,这是一个现代化的小区,各类生活设施都很完善,每栋楼都达到了近30层的高度。
戴真家所在的这栋楼也有28层高,她家住在一楼。这栋房子是当初戴真的父母用拆迁款买下的。
2016年,戴真顺利完成了自己大学的学业,在父母的安排下,她进入了一家幼儿培训机构工作。但戴真对这份工作显得十分地不适应,她觉得那些小孩子太烦了,整天都吵吵闹闹的,她听得脑子都快炸了。
于是不到两个月的时间,戴真就从那家培训机构辞职了,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居住。她的父母也比较心疼女儿,觉得女孩子不应该去吃那些苦,便让她留在了家里,反正当初的拆迁款还留有结余,即便戴真不上班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打那以后,戴真就过上了“宅家”的生活,也不再出去找工作,也不喜欢出门去结交一些朋友。戴真的母亲范荣也是如此,早些年范荣在医院当过护士,后来因为和同事之间产生了巨大的矛盾,一气之下便从医院辞职了。
后来,范荣也基本上减少了自己出门的次数,在家当起了一个真正的家庭主妇。她不关心外面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,只求能过好自己的生活。
就这样,母女二人便一起宅在了家里,戴真的父亲依旧每天上班,还会将他在外面所见到的事,说给母女俩听,至此,戴真的父亲成了母女俩最大的依靠。
可是,令母女俩没有预料的是,这种日子很快就结束了,一天,戴真的父亲回到家后,总感觉胸口闷闷的,很快便不省人事了。
最终,还没来得及抢救,父亲便撒手人寰,丢下了赖以仰仗他的母女俩,从这一刻开始,她们的“天”塌了。
戴真父亲的离世对于整个家庭来说无疑是一个灭顶之灾,从那以后戴真的母亲就彻底把自己封闭了起来,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好。
以戴真害怕与他人接触的性格,她也无法给母亲很好的安慰,只能每天都在家里陪着她,基本上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。
戴真的母亲本身身体状况就不太好,现在又受到丈夫离世的打击,身体状态更是每况愈下,身上总是会传来各种各样的疼痛。
母女俩原本还是能够走出来的,可她们拒绝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,连戴真的叔叔想上门看望她们,都被拒绝在了门外。
戴真叔叔来到她家门前,任他如何敲门也得不到回应,母女二人就这样无视着外人的关怀。范荣那边也没有什么亲戚,在拒绝了戴真叔叔的好意后,再也没有人来敲他们家的门了。
可以说母女俩过着近乎隐居的生活。就连她们小区的保安都基本上没见过她们,只有偶尔夜晚在小区巡逻时才能看到母女二人的身影。
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,靠着家里的拆迁款,母女俩就这样在家中自我封闭度过了这三年的时光。
从2019年开始,范荣就开始感觉自己身体出现了问题,她总是跟女儿说自己感到身上到处都疼,而且腹部有时候像针扎的一样。
因为这种持续的疼痛感,范荣经常夜里睡不好觉。而且她的膝盖也出现了问题,每到下雨天就一阵阵的麻木,走起路来也踉跄不堪。
范荣的身体本就孱弱,再加上在家蜗居三年的时间,饮食不规律,她的肠胃也出现了严重的问题。平时吃饭只能吃一些便于消化的稀饭和蔬菜,如果吃多了还会导致便秘。
可以说,范荣每天都感觉自己在无限的痛苦当中度过。更可怕的是,戴真发现母亲很可能出现了精神问题,经常会胡乱说话。
“我感觉肚子流出了好多血,不停地往外流。”范荣不止一次地瘫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,嘴里喃喃自语说着这种类似的话。
可哪里有什么血呢?母亲的肚子上不过是有一道以前手术留下来的陈旧性疤痕,根本就没有伤口。
看到母亲那么痛苦,戴真便一遍遍地安慰母亲:“妈!你看到的那些都不是真的,你肚子好好的,没有血,你不要害怕。”
可这样的次数多了,戴真也开始觉得也许母亲不是在胡说,她可能真的看到了那些东西,她真的看到了鲜血从自己的肚子里流出来。
为了帮助母亲缓解她的痛苦,戴真也曾带着母亲多次前往医院接受治疗,根据医生的诊断结果,范荣只是患上了盆腔炎。
这种病不是什么致命的病症,只要住院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就会好的。可范荣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住院,曾经和同事闹掰的场景又一幕幕浮现在她的脑海,让她对医院产生了极大的抵触感,她坚决不同意住院。
无奈之下,戴真只好带着母亲回到了家中。可如果不接受治疗的话,母亲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,戴真可谓是心急如焚。
但范荣对此却好像浑然不知,她认为自己患上了无法治愈的癌症,去医院花再多的钱也是无法治愈的,那样反而会拖累自己的女儿。
“你外婆当年也是得这种结肠癌去世的,妈妈应该也是这种病,治不好的,孩子!我不能再把你给耽误了。”
范荣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道,此时她的心里已经产生了一种极其悲观的感觉,这种感觉在肉体所遭受痛苦的加持下,变得更加可怕。
每一天,范荣都觉得自己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,这些痛苦不光是来自疾病的折磨,更多的是自己精神上的压力,她想到了死。
2019年12月12日,范荣搬着一个粉色的小板凳乘坐电梯上了高层,准备从电梯旁的窗口跳下去。
可当她站在板凳上,两手扶着窗户的边框时,却又犹豫了,最终她在那里站了长达三个小时的时间才回到家里。
打那以后,范荣的精神状态就更差了,她经常会坐在卧室内对着镜子不停地抽泣,她开始整宿地睡不着觉,食欲也开始衰减,整个人迅速地暴瘦下去。
戴真不忍心看到母亲受这样的苦,便请求她看在自己的份上振作起来,好好地活下去。可范荣哪还能听得进去这些话,她甚至抱怨戴真太冷漠,都不知道去帮她买安眠药。
戴真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劝母亲回头了,母亲的一颗心都放在了父亲身上,父亲现在不在了,母亲的心也就死了。
一个心死的人,还会在意什么呢?这个世界上仿佛已经没有任何事再值得她留恋了,范荣在那以后有多次尝试过自杀。
她依然会搬着那个粉色的小板凳,乘坐电梯往高层上面去,十楼、十八楼、二十五楼,范荣一次比一次站得高,可她终究还是没能下定那个决心。
每次母亲搬着板凳出门后,戴真就会在那里不停地哭泣,她也曾尝试过跟上去劝导母亲,可换来的却是一句冰冷至极的话语:“你不帮我就别来拦我!”。
渐渐地,戴真也麻木了,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也出现了幻觉,她开始分不清现实和自己的梦境,经常会弄错一些事情。
她渐渐也开始有了一种想法,既然母亲那么痛苦,那么想死,那么作为女儿我何不帮她一把呢?这样她以后也不再痛苦了,我也得到了解脱。
母亲俩的这种想法开始在脑海中疯狂地生长,终于在一个临界点双双爆发。
2020年1月10日深夜,戴真听见母亲在卫生间里发出了一声惨叫,“我肚子流出了好多血,我活不下去了,你帮帮我吧.......”
急忙赶过去查看的戴真,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。此刻,她从母亲绝望的目光中再也看不到对这个世界一丝的留恋,当母亲再一次提出想要自杀的想法时,她决定帮母亲一把。
在母亲的要求下,母女二人带着那个粉色的小板凳乘坐电梯开始往楼上走,范荣按下了10楼的按钮,她觉得这个高度已经足够了。
出了电梯,范荣把那个粉色的小板凳放在了窗边,然后站了上去,但那个窗台距离地面足足有一米左右的距离,范荣觉得很费劲,便让女儿回家去再取一把椅子。
双手伸到窗外的范荣感受到了夜晚的凉意,她回过头对准备下楼的女儿吩咐道:“天冷,风大,你把你的围巾和帽子戴上。”
很快戴真就带着板凳返回了10楼,在帮助母亲摆好凳子之后,范荣回过头帮女儿整理了围巾,并帮女儿把帽子戴正,又和女儿交谈了一会。
紧接着,范荣就在女儿的帮助下站上了板凳,此时的她已经半个身子都探到了窗外,戴真紧紧地抱住母亲的腿一点点往下放,直到她再也抓不到母亲的脚踝。
在母亲的触感从手中消失的那一刻,戴真愣住了,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返回家中。
9个小时后,戴真向当地警方报警。很快警方就对现场进行了封锁,并调取了相关区域的监控,根据监控结果显示,从戴真返回家中取板凳到范荣从楼上坠下,其间一共间隔了十四分钟。
在这十四分钟里,戴真和母亲的每一个动作都被监控给记录了下来,没有人知道这对母女究竟为何作出了这样的决定。
当然戴真和母亲也不会想到,她们所做的一切的都被监控给记录了下来。其实早在范荣刚产生自杀念头的时候,她就写好了遗书。
在遗书中,范荣交代了自己的后事如何处理,也写下了对女儿的最后叮嘱。
2020年1月12日,戴真被当地公安部门依法拘留,在法庭上戴真表现出了一些抗拒,她认为自己只不过是帮助母亲自杀。
其实早在范荣自杀之前,她就和女儿商量好了要把现场布置成她自杀的样子,不能让戴真再受到任何的牵连。
可监控视频记录下了这一切,尽管戴真确实是帮助自己的母亲完成自杀,但她也构成了故意杀人。
在后续对戴真的审讯中,警方发现戴真不止一次地提到母亲的肚子流出了鲜血,可警方却没有在她家的卫生间发现任何血迹。
而且经过法医的尸检,范荣的腹部也不存在什么创口,只有曾经手术留下来的一道陈旧性疤痕。
根据这个情况,警方怀疑戴真的精神状态也出现了问题,她长期受到母亲的影响,在许多事物的正常认知上也失去了自己的判断。
经过相关司法部门对戴真精神状态的检测,她们发现戴真具有一定的人格障碍,而且在案发时大脑处于急性应激反应状态中。
在这种状态下,人的有些行为是会“不由自主”地,也就是说当时戴真并不是真的想要帮助母亲自杀,只是她当时地意识出现了模糊,觉得这么做是对的。
根据这一检测结果,警方将戴真设置成了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,也就是说在案发时她的整个意识都是模糊不清的,也就不应在后续的判决中承担过多的责任。
2021年2月4日,当地法院对戴真涉嫌故意杀人一案进行了开庭审理,最终判决结果如下:戴真协助他人自杀,并致一人死亡,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。
但情节较轻,且戴真在犯罪过程中属于限定刑事责任能力人范畴,并在作案后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,自愿认罪认罚,依法从轻判罚,判处有期徒刑三年。
据后来戴真向检察官反映,当时在拽着母亲的腿往下放的时候,她也曾想过要把母亲拉回来。
可是那样问题永远得不到解决,她没有办法还母亲一个健康的身体,也无法帮助她缓解任何精神上的痛苦。
与其继续痛苦下去,不如就让母亲实现她的“愿望”,这样一来,母亲结束了自己的痛苦,自己也得到了解脱。
回想起父亲死后她和母亲相依为命的这几年,戴真觉得有些恍惚,她们本应该是最在乎彼此的人,却反而给了彼此最大的伤害。
戴真甚至把父亲的死也归咎在了自己身上,如果当时她能及时地拨打120急救电话,父亲也许就不会死,母亲也不会那么痛苦,现在他们还是一个美满的家庭。
可事已至此,一切都回不去了,想到自己亲手“杀死”了自己的母亲,戴真开始极力否定起了自己。她认为法院的判决不足以惩罚她犯下的罪行,她甚至对一审结果提起了上诉,请求法院判自己死刑。
对于一个存在人格障碍的人来说,失去了自己最亲密的父母,可以算得上是最致命的打击了,因此戴真才会想要寻求死刑以获得解脱。
二审经过北京高级人民法院的审核发现,一审判决时采用的现场监录像、勘察笔录及照片、警方提供的尸检报告和戴真的供述以及戴真母亲生前手写的遗书,都是真实有效的证据,并能够形成完整的证据锁链。
有充分的证据表明,戴真的母亲是自杀身亡,而戴真在自己精神状态失去控制的情况下帮助了母亲的这种行为。
这种行为不足以从重判刑,因此对于戴真提出的请求,法院不予认定,一审判决量刑适当,依然维持原判。
据当时的检察官回忆,当她第二次见戴真时,戴真的鬓间已经生出了许多白发,她才26岁,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,却要在牢里度过接下来的三年。
“其实从我私人的角度来说,我是很不忍心看到她受到这样的判决的,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个受害者,但她触犯法律是既定事实,我也无法改变什么。”
检察官的话无疑是对戴真的惋惜,对这个家庭所遭遇的悲剧的慨叹,她们也多次进行了相关问题的探讨,希望能为戴真减轻量刑。
尽管最终的判定结果只有三年,可这件事会给戴真带来多大的伤害,谁也说不清楚,这种事给人带来的心理压力不是轻易就能化解的。
当她出狱以后,回到曾经那个一家人共同生活过的地方,她又会是怎样一番心境呢?有时候活下去远比面对死亡更需要勇气。
戴真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两个人,从此孤苦无依。其实她的母亲是一直爱着她的,只是被病痛折磨地失去了理智,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精神障碍之中。
哪怕是抱定必死的决心之前,范荣也依然在关爱着自己的女儿,她感受到窗外寒冷的风,便让女儿戴上自己的围巾和帽子,还亲自为她整理一番。
死亡在范荣的眼里依然比不过女儿的身体重要,在跳下去之前,她还抱着女儿的头说了好一会话,这才坦然离开了人世间。
其实戴真在检察官的眼里是特别天真的一个女孩,她对自己说的话、做的事有时候完全没有概念,也不知道对与错,但她本质上是善良的。
戴真在聊天中得知有一个狱友犯了诈骗罪,狱友们逗她说把诈骗来的钱还完了就能出去了,结果戴真竟然真的相信了,跑去跟审讯她的检察官说:”我卡里还有钱,是不是帮她们还上钱,她们就能出去了!“
其实在当时她”帮助“母亲自杀时,她只是单纯地觉得母亲需要陪伴,希望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能有亲人陪在身边,而当时能帮母亲的只有她自己。
在范荣留给女儿的遗书中,我们看到了这么一段话。
”感谢你——我最好女儿的陪伴,妈妈真的想好好陪伴你。我真心说给你,我现在身体大部分(时候)生不如死,也许说明我该走了。写给我的心爱——戴真。“
戴真是不幸地,但她也是幸运地,因为这世界上曾经有人深爱着她。